009章
常州的礼嘉镇风景优美，一条潺湲的小河从东而西穿镇而过，河两岸黛瓦粉墙的宅院参差错落。清早，柳杨树上，小鸟儿叽叽喳喳唱着晨歌，吵醒了河两岸的人家，厨间锅碗瓢盆交响，小儿早醒啼哭，街角长音叫卖，小镇开始热闹起来了。梁中平的太太苏秀莲手牵着小儿子可可也出了弄堂，正碰上邻居方大嫂送女儿去教会学校。
“秀莲妹妹，侬早呀，我带小可去吧，省得侬再跑冤枉路啦。”方大嫂十分喜欢梁中平的小儿子，一见他们母子，立即亲热地上前拉住可可的小手。
“谢谢，谢谢嫂子，您总想着我们，总照顾我们娘儿俩，可可奶奶生病了，我正要去药店给她配一味药，那就麻烦嫂子帮我带可可去吧。”梁家老太太的哮喘病这几天又犯了，苏秀莲一大清早起来就忙着给老太太熬汤煎药。
让方大嫂带着小儿子可可去上学，苏秀莲转身到街东头的药铺去给婆婆抓药，她没有料到和她擦肩而过的那几个戴礼帽的黑衣人正是常喜红和候得路带着来逮她们婆媳的特务。
常喜红带着人一路打听，找到了梁中平的家，躺在里间床上的梁老太太见有陌生人突然闯入，颤颤巍巍地从床上坐起来，想叫儿媳妇，但被两名特务用枪逼住，不准她出声，常喜红看到外间屋子窗台下的小煤炉上煎着草药，知道梁中平的老婆肯定没走远，他脸上挤出一丝冷笑，一使眼色，让特务们全躲进里间，直等着苏秀莲回来。
苏秀莲怕煤炉上的药熬干了，拿着从陈家药铺配的草药急匆匆赶回来，没想到刚一进屋，就被里间冲出来的几名特务扭住，苏秀莲想呼叫，见婆婆的头上被枪指着，吓得不敢再出声。特务用枪顶在她们婆媳背后，把她们两个人推搡着扭押出了巷子。走过兴隆桥上时，迎面碰上从教会学校送孩子返回的方大嫂，方大嫂远远看见她们，以为是秀莲带婆婆去看病，走近时正想打招呼，发现她们的表情紧张，秀莲还一直给她使眼色，方大嫂靠在桥栏上惊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只是呆呆地大张着嘴，眼看着特务押着这婆媳俩上了停靠在河岸边的小船。
万松海故伎重演，又用卑劣的手段来胁迫梁中平，被打得昏迷晕厥的梁中平被冷水激醒，慢慢睁开眼，突然看见满头白发一脸憔悴的母亲站在自己面前，他急得奋力挣扎，大声怒吼：“啊？妈妈？您怎么在这儿？”
“梁中平，你睁开眼好好看看，我们把你的母亲和老婆都给你带到这里来了，你不是要当英雄吗？那就让她们在这儿陪着你当英雄吧。”方松海坐在梁中平身边的一把椅子上，手里拿着沾满鲜血的**，用鞭梢在自己的手心里不紧不慢地上下敲打着，脸上是变态的狞笑。
“你们这些汉奸，心比恶魔还要歹毒，有种冲我来，她是老人，她只是个老人，你们都不是人生父母养的吗？卑鄙！无耻！”梁中平看着满眼是泪的母亲，心疼地大声喝骂。
“儿啊，咱不急，妈正想来看看你呢，妈可算见着你了，儿啊，我的儿啊……你们怎么能下得去手啊？”梁老太太轻轻**儿子被抽打得血肉模糊的前胸后背，心疼得双手颤抖，她不敢用力，只怕弄疼了儿子，其实梁中平已经被折磨得没有了痛感。
“中平……中平……”梁老太太还算镇定，还能哭出来，能说出话来，苏秀莲早已是脸色苍白，嘴唇发抖，呆呆地看着面目全非的梁中平，只会叫名字，说不出别的话来。
“好好好，的确是个孝子，我冯占林家里也有年迈的老母亲，我懂得孝道，让你们母子好好叙叙旧吧。”冯占林这时正好进了审讯室，看着眼前的情景，心里倒是真的涌起了一丝同情，万松海看见冯占林进来，马上站起来给冯占林让座，冯占林在椅子上坐下，朝梁中平身边的特务挥了挥手，特务才松开了苏秀莲她们婆媳俩人。
“真他妈缺德，总拿女人来要挟人！”随行而来的周天，看到这一幕，在心里面暗骂万松海。
“妈妈，您不要哭了，这都是些皮肉伤，没关系的，养养就好了，秀莲，别管我了，我不后悔，小日本鬼子不是人，欺负咱中国人，这帮人也不是东西，和日本人合起伙来欺辱咱们，我得跟他们斗，只是苦了你们了，秀莲，对不起，连累你了。”梁中平不怕特务的**，但他不能看到白发老娘跟着他担惊受怕，看着妻子和老娘，他泣不成声，不过庆幸的是儿子没有被一起带来，他也不敢提儿子，生怕特务再去把儿子抓来。
“儿啊，妈妈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如果你真是打小鬼子，妈妈支持你，那小鬼子该打，该杀，儿子，妈妈相信你。”老母亲心疼地摸着儿子鼻青眼肿的脸，老泪纵横，秀莲抱着梁中平嚎啕大哭。
“秀莲，不要哭，不要害怕，他们抓你们来，就是希望看到你们这样，把眼泪擦干，我是堂堂正正地打鬼子，我不怕他们！”梁中平拧着身子低声向秀莲交待，毕竟不放心儿子，怕特务听到，最后还是忍不住用极细极低的声音叮嘱了一句，“秀莲，照顾好儿子。”
冯占林说：“梁中平，好小子，算你有种，佩服，不要硬撑了，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劝你还是弃暗投明吧，现在不是你不说就完了，来来来，你看看，你们的老伙计都加入我们特工总部了，你就不要再顽固了嘛。”他一摆手，几个特务架走了苏秀莲婆媳二人，一直站在审讯室门口的常喜红低着头走了进来。
“梁**，别再硬撑了，咱们是斗不过他们的。”常喜红红着脸对梁中平说。
“嗯？常兄，和你的老朋友好好叙叙旧嘛！”冯占林对常喜红的话不太满意，打断了他的话。
常喜红看出了冯占林对他的不满意，立马换了副嘴脸，凑近梁中平，开始腆着脸劝降：“我已经效忠了新政府，如果梁**也能够弃暗投明，冯处长和新政府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梁中平一口血痰吐在了常喜红的脸上：“呸！你个软骨头，亏你还是组织里的负责人，我们真是瞎了眼，没看出你是这么个脓包软蛋！”
一看到常喜红，梁中平就明白了，原来是这个没骨气的东西当**，出卖了组织，他气得双手青筋暴突，恨不得掐死常喜红，涨得通红的脸上写满了愤怒。
常喜红从裤兜里掏出手绢，狠命地擦着梁中平往他脸上吐的那口血痰，尴尬地看了看坐在椅子上的冯占林和周围的特务，恼羞成怒地大声喝骂：“混蛋……混蛋……不识抬举，不知好歹。”
“哈哈哈，梁中平，我佩服你是条汉子，但你现在就是一头困兽，是我砧板上的小鱼，没有人知道你还在坚持着你们的什么狗屁信仰，什么他娘的信仰？就指望你们这些穷鬼破落户还能干出什么惊天伟业？别做白日梦了，还是现实一些吧，想想你的老娘老婆吧。”冯占林点燃一根雪茄，慢慢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梁中平跟前，侧着身子，用雪茄指着门口被特务控制着的秀莲婆媳俩，眼睛里透出凶狠阴冷的光。
